围屋一夜带给我的文化自信
一座围屋上百间房,墙壁和地板都是薄薄的一层木板,透过地板的缝隙能看到楼下邻居的头顶。隔音谈不上了,加之圆弧形的外墙,声音聚焦效果极佳。起夜时,尽管我光着脚,像猫一样蹑手蹑脚,但是地板还是会吱吱作响,更有那难以掩盖的生理声让人尴尬。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被传遍每一个角落,没有私密可言,连打呼噜也不行。
试想,怎样的人际关系、家庭关系、族群关系才能保持这小小空间里的平静与安宁持续600年之久呢?或者说,生活在这座围屋里的人民形成了怎样一种文化呢?
围屋是对恶劣环境的隔离,是家族防御外敌、遮蔽风雨的栖身之所,首先,大家必须是和睦相处、温良恭让、相互体贴、相互守望、严守规矩、风雨同舟、甚至生死与共。
毋庸置疑,人是有差别的,爱竞争、好斗争是人之天性,也是人类进步的基本动力。围屋里也走出了无数英雄豪杰、富商巨贾,也会出现贫富分化,但是这种分化并没有造成围屋的解体。这就要求人们在处理人际关系时必须从长计议。谁家发达了,都不敢随便恃强凌弱,因为保不齐那天就会衰落,就会被后起之秀取而代之,“后生可畏”就是指这个说的。再则,再大的势力,也不可能防范的滴水不漏,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给自己留后路。因为大家谁也离不开围屋。
所以,我们的人际关系是讲究长远,讲究人情,讲究亲疏远近,讲究积德、讲究合作、讲究贤良的。斗争都被限定在一定尺度和范围里,谁要是坏了规矩,报应是迟早的事儿。
围屋是农耕文明的一个极端情形,更普遍的是以土地为核心的乡村与城镇。在中国随处可以找到上千年传承的家谱、族谱,一个家族在一个的地方往往繁衍传承一两千年之久是寻常之事,因为土地是带不走的。
而游牧民族就没有这许多禁忌,帐篷之间至少间隔十里路,不仅可以纵马驰骋,爽朗豪放、放声高歌,还能快意恩仇,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无需计较太多。
平心而论,农耕文明的高度完善和发达俨然一体是阻碍进入工业化文明的重要因素,那一轮,让草原上的兄弟们领先了一步。没有他们的入侵和欺凌,我们还会优哉游哉的过下去。这也算是对“李约瑟之问”的一个答案。
实际上,正如李约瑟的观点,草原文化离工业文明的距离要大于农耕文化与工业文明的距离。
但是,大工业文明中的分工合作、平等尊重、密切配合、规章法制精神我们一点也不陌生,一旦发现自己落后了,一旦我们自己当家作主了,进入工业文明的速度一点也不必别人慢,而且干的更好。
如今,汽车开进了每一座偏僻的山村,高铁连接了每一座乡镇县城,太平洋里密布船只,大气圈外撒满了卫星,每一件用品都是全球产品,更重要的是网络终端占据了每一个人的眼球,世界再没有隐私可言。尽管有人拼尽老命企图继续依仗坚船利炮阻止全球化的势头,没用的,地球俨然正在或已经成了一座围屋。
文化是惯性巨大的精神力量,不能简单地断言哪一种最好,只有适应的才是更好的。
世界进入了围屋时代,进入了信息时代,草原上的狂飙野马、海面上的海盗船都已是昨日黄花,围屋文化才是更适应的。
我的文化自信由此而来。